【5回】 可鄙的秃子 2
那——养父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终于放开怀挤出话来，然而我还是透过他那颤抖的声调，看到了他那惊恐的背影——那就——又是一阵的沉默，接下去我没听到他的声音，只能感受到他那急促的呼吸声，干瘪无力。
赵龙哥哥，来喝一口吧，很好喝的哦！——真是鬼话连篇啊，我怎么可以这么虚伪呢？我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从自己的嘴里呼喊出来的话，真是难以置信。然而我的言行却一致的热情，我调皮地拉着赵龙的衣角满脸堆笑，端起茶壶开始向他献出妖媚的神情，就像是位风尘女子在卖弄风骚，隔江犹唱**花。
我——难道你要拒绝我的盛情邀请么？我在心底犯难。难道我们不是同病相怜嘛？在别人眼里，你只是 残疾而已，而我呢？我却是心灵上的残疾。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，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。
喝一口，只喝一口。——看着赵龙将水杯捧在手心里，用干燥的嘴唇慢慢的去呷茶水，一滴茶水从他那抖动的唇齿间渗透出来。
一切原来是那么的美好，只是事情还未在自己预想的情况发生前，心总在胡思乱想。
我继续傻笑，而赵龙继续捧着热茶一口一口的呷着，他背对着我的养父，身体仍在颤抖着，然而我的养父还是那样的疑神疑鬼，他还是不住的向四周观望着。
这画面多么的和谐啊，我多么想用画笔把它描绘下来，以至于我还在偷偷的闲笑，我瞪大着双瞳，不住的跑前跑后，不停地给他们两人添水，虽然累，可心里却感到无比的快乐。
他们都没有打开话题的准备，冷漠也就越来越浓烈。
一条熟悉的路，九年的时光我走过六年，欢声笑语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承受，还会有其他人么？也会有养父的冷漠，也会有养母的粗俗怒骂，也会有路人的嘲笑，还有石头的排斥——你一出生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，你这一辈子注定要贴上“弃儿”的阴影，你不可能享受到正常孩子所拥有的关爱和理解。
脚步在村口的那棵榕树下停止了，养父背对着赵龙深沉地说道：“你先走吧！”
那一刻，我感到一股切肤的冰冷席卷走了我全身的温热，天玄地暗，我的眼前一切都像死寂般的森冷，空气那般的焦躁，我感到窒息样幽暗的深不可测。
“你不就是看不起我这样的残疾人么？”赵龙气的眼泪都快哭出来了，他扑到养父的跟前尖叫着，“难道就因为我身患绝症，你们就一定排斥我么？为什么这么残忍？ 上的疾病能怪我吗？自私的人，混蛋。”
我害怕了，真的害怕了，第一次见到赵秃子的哭泣，而且声音是那般的凄厉，就像夜里的猫叫声，我躲到大榕树的背后，咬着嘴唇，揣着惶恐的心情，静静地目睹这场不流血的战争。
“要不我先走，你后走吧！”养父慌张地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了一支，连眼都不扫我一眼，只是回望了一下四野，便开始迈开自己的步伐，脚步声那样的轻盈，却又那般的清晰，如血液般鲜红残忍。
“混蛋”，我听见无助的声音在四野里回荡，那是孤魂的哀号，是垂暮耄耋老者的痛苦呻吟，确似罗立中笔下的《父亲》，迷茫的眼神里滋生了太多的苦涩。
“爸爸，我怕。”我想是出于本能，我还是选择向这位冷酷的养父喊出了自己心底的恐惧。
而他回望我凝了凝眼皮子，只是淡淡的抿了一口香烟，而后继续前行。
天空中挤出了些许浮云，遮去了温暖的光亮，像破晓时分抽去了人声一样令人可怖。微雨淅淅沥沥的坠入红尘，黏黏稠稠，缠绵了欢畅的呼吸，在混浊的泥淖里挣扎着窒息的哭喊。
当一个人不能拥有大众化的一切时，那他很容易给自己判上一个终生思想禁锢罪，特别是对于生理有缺陷的人来说，自卑将会变成他们的家常便饭，无端愤怒也变的理所当然。
这只是一条路，路口有株大榕树，我依依不舍地放开紧依它的胸怀，跟上他们前进的步调。
细雨下，三条生命排成一条扭曲的长线在地上蠕动，断断续续的地平线渐渐地消失在山野尽头。
我看着眼前的残忍，心儿沉痛——原来理解只是那么微微的三米距离。
我呢，笑——并幻想着美好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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